它是藏在深山人未识的处女之溪，是浓荫绿水两相宜的碧玉之溪，是奇峰怪石伴桃园的天籁之溪，是暮阳夕照静无声的流韵之溪。二十多年前，我在县委政研室工作，时常下乡调查研究或者参观农村发展，有机会多次从点军、桥边、土城穿越暮阳溪而至三斗坪，却没有停下脚步，真正走近它。是我错过了她，但步履匆匆，擦肩而过，也不全是我的错。缘去缘来，生活很多时候就是如此。这一次机缘的来，是应两位朋友邀请，为其中一位做投资考察。

      一大早起了床，喂鸡，烧水沏茶，做早餐，等车来接。要投资的是本地一位青年诗人，这些年做过矿业和旅游，赚了一些钱，想找一个山美水美的地方搞特种水产养殖。另一位朋友是本地知名小说家、区文联副主席，诗人的老乡。大家多年在一起，无话不谈。他邀请我一起为诗人投资当参谋，我当然是义不容辞。

      诗人开着前后加力越野车来叫的时候，我正吃着一大碗黄瓜面子汤。我这人夏天能吃，且每餐非吃饱不可。我要沏茶，他们说早上不喝，让我慢吃。我三下五除二干完，提了包上车，问怎么走。诗人说走大坝高速，在三峡坝区过西陵长江大桥去暮阳。暮阳曾经是三斗坪镇的办事处，办事处体制撤销后，镇直管村，现在是暮阳村了。

      路上，小说家告诉我，这个村有个清末留日的博士，曾在此建有欧式结构的故居。我问是不是辛亥革命干将陈裕时或高桐岗，他说不知道。后来在村里碰到一位退休老者，我问留日归来的那位乡人是谁，他说姓张，早已不在，有100多岁了，孙子都80多了。这位老者的一生怎么走过，我回来后上网和三斗坪镇志查，未查到，已失落于溪畔的流水中了，如欲寻访，必得再赴实地。

     言谈间来到真地道餐馆。这是一家地道农家餐馆——农民在家里摆张桌子买餐饮，且是地道的农家做法，便是“农家乐”。在这种偏僻之地，有人做就不错了，切不可以旅游的品质来要求。小说家跟餐饮老板已是熟人，未下车交待了中餐安排，车然后直接开到河边，准备下车步行沿溪流上行考察。

      来到河边，第一个惊奇是已停了六七辆车，一打听都是周末自驾游的。第二个惊奇是天刚下过雨，溪水却是清澈透明的，不用说上游植被保护很好，没有水土流失的现象。第三个惊奇是溪不大，水不少，算起来有两个流量，有的地方深达两米。当然，更舒心的是两岸绿树成荫、山清水秀。山坡上，有农户和水稻地、玉米地间隔不等地静卧。山路上、溪河里，有下了车的游客三三两两行进着，为这天籁之溪增添了人气。

      诗人边说着投资想法，我们边听边议边走着。开始还姐儿似地脱鞋过河，后来干脆穿鞋趟水。走在清凉的河水中，每一个毛孔舒坦地张开，仿佛回到儿童时代。河水中河滩上有许多奇异的石子，各种颜色的纹路像鹰像马像忧郁的梵高和奔跑的毕加索，都带上不可能，于是一个一个地拍照片，收在电脑里，转到手机里，也是一种朝夕相处。

      渐行渐远，山更奇，林更茂，水更清，石更美。天下起秘密细雨，准备露营的人似乎都集中到这里来了。走着走着，发现有大堆的废弃物。路边、河滩上，隔不多远一堆。塑料袋、快餐盒、卫生纸，一片狼藉。甚至河滩上就有大堆烂出水的西瓜皮，发着恶臭。与自然美景形成极端的反差，令人作呕。而背着帐篷、扛着啤酒箱、拖家带口前来的队伍还在络绎前来。

      这样一条自然而然的处女之溪，市民纷沓来游，要吃要拉要丢，村民管不了，村委会也没能力安排人来管。对于环境的珍惜和爱护，是旅游者自身做好的，能把吃的喝的带进来，就该把产生的垃圾带出去。本属举手之劳的事，由于缺少立法和自律意识，变得如此为难。有游客听我说应该把产生的垃圾背回去，瞪大眼睛望着我。我干脆说，欢迎大家来夷陵区旅游，但如这样随手乱扔，马上就会变成污浊之溪，再也无法游览了。

      作家朋友对诗人朋友说，驴友的素质的确是个问题。你如来投资，首先要把环境管起来，请一个人专职监督。

      我们走了，夕阳下的暮阳溪，正伴着那些垃圾流泪。

作者：元辰，本名袁国新，宜昌人